帕麗夏〈鋼琴師〉
  
進入教堂
就是鋼琴的內部了
  
親吻過瑪麗
歌聲讓出了甬道
我真正地走近
  
認出這是天堂的打字機
只能寫這一種包含一切的信
  
鋼琴師坐在琴凳的草坪上
這空氣的雕刻家
空氣中滿是奕奕的鵝毛筆
他頭上卻是一小片安靜的壞天氣
  
我們的黑眼睛圍繞著他
手拉著手
彷彿他是這個屋子裡
唯一一個坐在雨中的人
卻成了我們的篝火
  
〆〆〆〆〆〆〆〆
 
詩寫一種源自宗教情境的神聖體驗,以敘事的方式,邀請並引領讀者進入一個特殊空間,透過詩人的慧眼與妙喻,身歷其境地感受詩人對於當下場合的詮釋。我們跟著詩人「進入教堂」,因為迴盪其中的鋼琴聲而彷彿進入了樂器的內部。「親吻過瑪麗」的究竟是「歌聲」還是「我」?主詞的模糊帶來更多想像空間,但都描繪出人與人、人與樂音之間的親密,似乎場景中的一切融合成一更大的整體,和諧完美。
  
隨著詩人的腳步走近,鋼琴因其發聲原理與構造形象被形容為「打字機」;又因樂曲之美且演奏的是宗教音樂,所以「來自天堂」。如此描述之下,鋼琴便具有神聖的超越性,流出的樂音即是神人溝通的語言,內容皆為「包含一切」的宇宙真理。
  
至此,由外而內、由遠及近、由周圍到中心,詩的場景、道具、配角都設置完畢,真正的主角「鋼琴師」這才登場。如前所述,鋼琴既然是「來自天堂的打字機」,那麼演奏者便要負責寫信、溝通凡聖。所坐的琴凳雖小,卻因鋼琴師彈奏出的無限而廣如草坪。他控制著場景的氛圍,像是精細地雕刻著空氣。滿佈空中的「鵝毛筆」,既如漂浮的音符,也蘊含著神聖的話語。
  
然而詩在極力描繪鋼琴師非凡的能力後,更突顯出其肩負的職責之艱辛——必須獨自承受那片「安靜的壞天氣」,「坐在雨中」,犧牲自我以撫慰他人。此一轉折,形象化地道出了所有真正的宗教家、神職人員,乃至於一切捨己為人者的偉大之處,正像是在壞天氣裡放棄打傘,讓自身成為篝火,一面對抗環境的艱困,一面為他人奉獻能量。詩靜止於火焰柔黃暖熱的意象,似乎遞出了一把火,願讀者也能將之傳下去。
  
(另外,若剝除詩中宗教的意涵,純粹視之為一種隱喻,而從創作者、作品與讀者的關係去理解此詩,又可能發展出另一番詮釋。有興趣的朋友不妨自行嘗試看看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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